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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仙宫庙女僧:在诵经声里藏住人间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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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作者:蔡海峰 发布时间:2019-8-9 18:10:4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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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村蔡屋新中坳的山腰间,总被晨雾裹得绵软。仙宫庙便卧在这片苍翠间,像颗浸了两百年时光的念珠,自道光三年起,默默数着山风穿檐、晨钟破雾、星子落阶。它坐西向东,背倚青山作金刚座,面朝笔架山与角嵊顶的流云翻涌,左畔大广高速的车流是人间烟火不息,下方横黄公路的坦途是尘世脉络绵延,恰应了“前有照、后有靠”的佛理,将天地生气敛在朱红庙墙内,任时光在瓦当间刻下斑驳。
慧真师父圆寂后,二十出头的慧静便成了仙宫庙的住持。每日晨钟敲过第三响时,她踏着沾露的石阶进庙,执起铜壶往净手池添水,指尖垂落的露水滴入池中,漾开的涟漪竟像佛前供桌上那盏油灯的光,明明灭灭映着她素衣的衣角。整理袈裟时,素色布帛掠过腕间,她忽然想起初入庙时,慧真禅师曾在佛前捻着佛珠说“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”,那时她尚不懂,为何清风拂过桃枝的温柔、檐角铜铃的轻响,都要归为“无常”,只觉得那梵音里,藏着她读不懂的凉。
佛事是庙中不变的定数,如日月轮转般规律。天未亮,慧静便起身净手焚香,三炷香在佛前燃起,烟缕缠绕着她垂落的眼睫,将眼底那点未散的忧郁晕得朦胧。诵经时她声音清润,像清风拂过松林,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的梵音从唇齿间漫出,混着窗外的鸟鸣、阶前的草响,倒让肃穆的佛堂多了几分软意。常有香客来求签问卜,见她眉如远山含黛、目似秋水凝波,总忍不住多望两眼,却又被她眉宇间那抹疏离惊得收回目光——他们不知,这双好看的眼睛里,藏着多少回对“人间”的轻叩,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“尘缘”。
午后的时光,是偷来的闲暇。慧静会坐在庙后的老松树下缝补袈裟,针脚细密如她压抑的心思,每一针都藏着“戒定慧”的箴言,却又缝不住心底偶尔冒头的涟漪。风卷着松针落在衣襟上,一根根的像是她手中的银针,她抬手欲拂去时,指尖忽然顿住——去年此时,山下有对新人路过,红绸子被风吹得飘到她脚边,新郎笑着弯腰去捡,新娘在旁嗔怪着拍打他的衣袖,那抹鲜活的红,竟让她忽然懂了佛经里“红尘万丈”四个字,原来“万丈”从非虚指,是一点心动就能漫过的山海,是一眼相逢就能牵起的牵绊。她赶紧低头捻动腕间佛珠,默念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可檀木佛珠的凉,终究压不住脸颊悄然漫开的热,像庙前那株桃树,明知花期短暂,仍忍不住要为春光绽放。
暮色漫进庙时,慧静会去敲晚钟。钟槌落下的瞬间,厚重的余音在山谷里荡开,惊起檐角的铜铃轻轻震颤,与钟声交织成一片。她倚着钟楼的木柱,望着远处村落亮起的灯火,那些暖黄的光点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金,每一盏灯下,大抵都有等待归人的人,都有温着的茶、热着的饭。她忽然想起慧真禅师临终前,握着她的手说“人生八苦,爱别离为最”,从前她怕这“别离”的痛,如今倒觉得,从未拥有过的“相逢”,或许更苦——就像她从未尝过人间的甜,却要在青灯旁,看着别人的团圆。
夜渐深,佛前的青灯仍亮着。慧静坐禅时,纤瘦的肩线绷得笔直,像株在月光里独自生长的竹,透着韧劲,也藏着孤意。偶尔有山风推开门缝,带着草木的清香溜进来,她会悄悄睁开眼,望着窗外的星空发愣——不知道山下的人,会不会在某个同样寂静的夜晚,也偶然抬头,看见同一颗闪烁的星?会不会有人,也像她这般,在某个瞬间,想起远方的某个人、某件事?
佛说“看破、放下、自在”,她在青灯古佛旁修了许多年,念珠捻过了无数遍,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被人间的烟火绊住心神。或许这便是修行吧,一边忍着心底的微澜,一边望着红尘的方向,把那点柔软的向往、那点未说出口的心事,都揉进每日的诵经声里,化作庙前永不凋零的风,吹过春桃,吹过秋菊,也吹过她那颗在“出世”与“入世”间徘徊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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