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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的老井

作者:徐泽万  发布时间:2025-10-18 18:32:09

   我老家所在的村子有300多年的历史,依山傍水,非常美丽。西、南两条河流蜿蜒至村东汇合,然后一路洋洋洒洒向东流去。

   古村清一色的徐姓,同一个祖先,鼎盛时期居住着八百多人。20世纪90年代以前,村中没有自来水,村民的生活用水要到西河对岸的老井去挑回家。

   老井紧邻西河,是哪一年所凿没有记载。老井深约五米,直径约一点五米。井壁是用青砖斜垒而成的,井栏约有一米高,全部是用花岗岩雕刻而成,严丝合缝,俨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。因年代的久远、村民打水次数的频繁,花岗岩的井栏竟然被吊桶的绳子磨得光滑无比,还露出一条一条的凹陷,有深有浅,足见岁月的痕迹。井壁的青砖缝隙处野蛮地长出了几株蕨类植物,展示着顽强的生命力。井水很满,但清澈见底,连井底的沙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三条小红鲤鱼在井底要么静止,要么游动,非常闲适,非常可爱。为什么要放小红鲤鱼在井里?开始我不懂,后来问父亲,他告诉我那是防止坏人给井里投毒,如果井里的小红鲤鱼死了,井水就不能再用了。

   老井的旁边有一条小路,弯弯曲曲,像蜿蜒的蛇。小路一点也不寂寞,每天都有好多人经过,老鸦山村的学生每天都要往返四次。遇上乡里的赶集日,小路就更热闹了,茶园村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。人们走路渴了,就在井台上歇一歇,然后用吊桶把井水吊上来,咕咚咕咚喝个痛快,嘴里说着“好甜的井水”啊!

   是的,老井的水有几丝甘甜的味道,冬暖夏凉。小的时候,夏天我不喝烧开了的水,渴了就喝井水,像头小水牛似的,一勺不够就两勺,直到喝得满足为止。

   老井一年四季都很热闹、很忙碌。每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就能听见井边响起清脆的打水声。大人们挑着空木桶,飞过木桥,走向井台,那是一幅勤劳的画面。他们俯身,用力一摆臂,吊桶便飞快地沉到井水里,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水中。水花在井中溅起,像是珠串散落,又似笑声四溢。大人们有的是力气,装满井水的吊桶三两下就上来了,三分钟不到,两个木桶的水就装满了,然后担起水桶飞快地过了木桥,消失在大街小巷。挑井水的人多,可围着井沿只能容纳四五个人同时吊水,所以有时候要等待。男人们比较大度,往往先让妇女吊水,然后才轮到自己。

   俗话说,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。我读小学的时候,家里有七口人,用水量挺大的。清晨挑水的任务基本上是父亲的,偶尔大哥也会去。小学就在村口,离家很近,下午放学后,我的任务就是挑水、洗菜、做饭、喂猪。因为没有小的水桶,只好用大水桶去挑水,小我几岁的弟弟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,负责拿吊桶。别看我的身体瘦,我还是蛮有力气的,挑不起两个满桶的水,但挑三分之二还是可以的。从老井到我家里有200多米远,还要上一段20多米的缓坡,比较累。挑第一趟我不用半路歇息,第二趟就要歇一歇了。我家厨房里有一个大水缸,用来储每天的生活用水。水缸非常结实,圆圆的大肚子,上面盖一个木板圆盖子,一是防止弄脏水,二是防止小孩掉进水缸里。我的任务是不仅要把水缸装满,还要将灶上的大铁锅盛满水。这样一来,每天下午我得挑五六趟,肩膀被扁担压得通红,用手按一下就觉得疼。

   遇到下雨的天气,我就不用去老井挑水了,因为下雨天,不平整的杉木桥很滑,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去,很不安全。记得我读五年级的时候,一个回南天,桥面潮湿有点滑,我照样去挑水,前面四趟都没问题,最后一趟,由于走得快了一点,没控制好平衡度,结果脚下一滑,我整个人连同两个水桶掉入河里。西河水不深,河里都是沙子,木桥也不算高,掉到河里的我没有受伤,我变成一只落汤鸡,但是没有哭,爬起来照样去老井挑水。弟弟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,母亲安慰了我,晚上煮了两个鸡蛋给我吃,我把另一个分给了弟弟。

   一九七五年的腊月,我刚好十岁,那天天气异常冷,傍晚天空下起了雪,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消停。院子里、菜园里、空地上、瓦背上全是白雪覆盖,路上的积雪有二十多厘米厚。我第一次看见下这么大的雪,可高兴了,叫醒哥哥、弟弟起来看雪,不一会儿左邻右舍都起来了,嘴里喊着:“好大的雪啊,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!”于是,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了,小孩子更是欢天喜地,不顾寒冷去踏雪、打雪仗、堆雪人。

   家里水缸里的水剩下不多了,虽然大人发话不准洗澡了,但水还是不够用。可路被大雪封锁了,最危险的是杉木桥,大人也不敢过去。挑不了水,大家只好把干净的雪铲到水桶里、脸盆里,再放到铁锅里去煮,融化变成水。我以为古井也被大雪盖住了,谁知我在桥头看见,老井里冒出来一阵一阵的水蒸气,好像烟雾缭绕,此刻我才知道,大雪是不能把老井掩埋的,心里便高兴起来。

   第三天太阳虽然出来了,但是不够热烈,木桥上的雪被村民铲掉了,还是很滑,而且到了晚上,强劲的北风吹起,白天融化的雪水变成了冰凌,木桥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,谁都无法顺利通过。就这样,我家和其他村民一样,一个星期没去老井挑水,以往的热闹变成冷清,不知道老井会不会觉得寂寞和孤独。

   岁月沧桑,白驹过隙。20世纪90年代后,村民纷纷在自家院子里挖井,然后安装上人工抽水的摇泵,取水方便多了。去老井挑水的人渐渐减少了,老井似乎又老了一些。后来,村里人集资把杉木桥拆除,在原址上建了一座水泥拱桥。桥宽了,路通了,老鸦山村、茶园村的学生读书、村民赶集,也不走路了,改坐车了。老井旁边的小路开始长满了野草,旱芒长得比人头还高。

   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去了,村子变得冷冷清清,老井也像一位慈祥的老人,静静地守护在西河岸边,见证着古村的变迁。

   村干部觉得老井在那里荒废着,宽大的井口会带来安全隐患,于是派人用一块厚重的水泥预制板盖住了井口,老井从此淡出了人们的视野,成为了村里几代人的记忆。

   老井留给我的印记太深了, 即便后来到了城里读中学、大学,即便完全喝不上老井水了,我依然把老井记在心里,只要闭上眼,耳边又会响起那清脆的打水声,脑海中又会浮现那片熟悉的天空。

   后来,我花钱请了一位画家给我画了一幅《老井图》,这幅逼真的图画一直被我珍藏着,成为我的珍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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